趣谈甲鱼

陈益

甲鱼，俗称“老鳖”“团鱼”，生活在河流、水库、堰塘、溪沟、稻田等地，喜食小鱼、虾、螺等。甲鱼是两栖动物，既可在水里生活，也可在陆地生存。我第一次看见甲鱼并抓获它，是在一个雨后的下午。我带着鱼网沿一条小溪溯溪而上，本来是想在合适的地方下网，捞些小鱼小虾回去喂猫。当我走到一田埂缺口处，突然发现一个长着四只脚的东西，仰翻叉肚皮朝天四脚乱蹬，我仔细观察，原来是它的背面与泥土黏住了。我把它捞回家，外婆告诉我说，是甲鱼，稀罕着呢！当时我七岁。

我老家附近，有一个很大的水库，名字叫“红光水库”。我儿时特别喜欢沿着水库边转悠，因为这样能发现鱼情。我发现水库边水草多的地方鲫鱼、麦穗鱼、小螺虾特别多；白条鱼喜欢在浅水处游窜；在乱石处经常有甲鱼出没。我请教一老钓翁，“怎么钓甲鱼？”他告诉我：“用放臭的猪肝钓，百发百中。”在一个夏日的星期天，我用此法在水库的乱石堆下竿，很快就钓到了一只大约一斤半的甲鱼，一高兴，索性连竿带鱼提回了家。在取鱼钩时，我的食指被甲鱼狠狠地咬住了，痛得要命，但怎么也弄不脱。外婆摘菜回来，见此一把拉着我被咬的手，另一只手抓住甲鱼，把甲鱼和咬住的手放进水缸里，甲鱼立即松口窜进水底。外婆用干毛巾把我手擦干，然后用药酒把伤口消毒，最后用小布条把伤口处缠住固定。她告诉我，“被甲鱼咬住，摔不脱扯不掉，你用榔头把它脑壳敲碎它都不会松开。只有放入水中，它才会立马松口。”

湖北原襄樊市北，气候温和湿润，地肥物美，果树成林，小河溪流交叉，水库堰塘众多。由于阳光和降雨充沛，河、库、塘、田鱼虾螺众多，给甲鱼生长提供了丰富的营养。上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我在这里当教员，当时课程不多，有大把的空余时间，研究捉甲鱼就成了我最大的乐趣。

我向一老渔翁学到了夏天捉甲鱼的两个懒办法，既省事又省力，且屡试不爽，从未失手。第一种，马蜂蜇捉法。寻找一马蜂窝，戴上胶皮手套和摩托车头盔，点燃准备好的火把，乘马蜂不备，猛烧其蜂巢，马蜂不知厉害，纷纷向火苗发起攻击，殊不知正中下怀。被烈火烧坏翅膀的马蜂一个接一个掉下来，看看差不多了，就将火把熄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瓶子，揭开盖子，用镊子夹住燃坏翅膀在地上乱爬的马蜂，装入瓶中，之后盖好盖子离去。待当晚月亮升起，来到事先侦察好常有甲鱼活动的塘边或溪沟，将瓶中的马蜂倒入水中。被烧伤翅膀的马蜂，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只能在水面挣扎，它们或划动小腿，或扇动残翅，会在水面激起圈圈涟漪。甲鱼喜夜间觅食，尤喜月夜出来活动。当它们发现水面的美食，会立刻不顾一切猛的蹿出，张口就狼吞虎咽般将一个个马蜂喝进嘴往肚里吞。马蜂自知小命不保，在被甲鱼吞下时会本能地拼死一蜇，将毒素通过尾针全部排出，甲鱼喉咙很长，被蜇后喉咙马上肿大。由于甲鱼出水入水全靠喉咙收缩，甲鱼喉咙肿大致使头不能缩进身体，只能在水面上旋圈圈。当第二天清晨去看时，折腾了一夜的甲鱼早已精疲力尽，此时用网一捞即获。

第二种，麦穗鱼活钓法。在堰塘水草处捞七八条两寸左右长的麦穗鱼待用。找七八根韧性极强的斑竹，大概一米五长短，在竿的顶端系上钓线和钩。选择一个月夜，用钩钩住麦穗鱼背部，然后在塘边用力将钓竿深插入土中，确保牢实，以麦穗鱼能在水面游动为准，线不能长，长了麦穗鱼游进水中看不见，也不能短，短了麦穗鱼在水面动不了。竿与竿间隔五米为宜。当全部插好后，自个回去睡大觉，第二天早上你到塘边一看，那情景会把你逗乐。但见五六只被钩住的甲鱼，有气无力地在塘边水面微动。因为昨晚它们见到麦穗鱼这等美食，必狂喜吞食，当感觉被利钩扎痛想要吐出来已经没有机会啦！于是拼命扎水逃窜，窜到极限时又被竿的反弹力拉回，如此循环往复，被钩住的大小甲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剩下的只有任人宰割的分了。

最最精彩的一次钓甲鱼，现在想来也怦然心动。由于老在住地四周的堰塘、溪沟、鱼塘钓甲鱼，觉得很是没劲。于是我十分想找一处无人钓过的特别之处来钓甲鱼。终于，我打听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据说从来没有人钓过。

这是一处水潭，在远离住地10公里左右的峡谷之中，有两个篮球场面积大，正上面以前有瀑布，现在仅有很小的流水。潭的另三面长满很深的杂草，几乎把水潭遮住了。水潭下方有一条小溪，无水，有很多鹅卵石。当地村民说，此潭名叫黑龙潭，从未干涸，深不可测。

我沿着水潭反复察看，确实发现有些不可思议的地方，比如说潭的四周边上均无水生植物，也未见青蛙或者小鱼小虾游动，甚至连一只蜉蝣都没有，潭边上有一些树叶。我想，管他三七二十一，我是无神论者，怕什么？钓了再说。在一个周六的晚上，我约上好友姚荣一起骑自行车来到山下，又爬了几公里山路，终于来到黑龙潭。姚荣打手电，我负责摆竿理线挂麦穗鱼插上竿，一根接一根，共插了九根。弄好后，我要过电筒又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后，照照潭面，见潭水平静，有微弱月光，无风。于是返回睡觉。

星期天一大早，我叫上姚荣，带上鱼网，急匆匆赶到潭边。一看傻眼了，所有钓竿全都不见了！九根，都不见了！难道被别人先一步把钓到的甲鱼取走了？没可能呀！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且来过这里呀！我没告诉任何人，姚荣也是我临时叫来的。这时，姚荣发现潭的中间有水在翻动，并用手指给我看。我一瞧，有水在动！我选择一个稍微高点的地方，仔细再看，发现确实有水翻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游，水往两边分一般，看那动静此物应该不小！莫非水怪？想到此，心里发毛，头皮一紧。我俩全神贯注盯着潭中。慢慢地，水波越来越大，在后面好像还有东西拖着。又过了一会，我们发现此物后面拖的是九根鱼竿！乖乖，能拖动九根鱼竿的是什么动物？是大鱼还是水貂？姚荣说，管它是什么，它总有累的时候，累得遭不住了，肯定要浮出水面来。对！让你拖嘛，拖到拖不动了，总会现出真身！当太阳升上一竿高的时候，此物终于浮出了水面！天啊！原来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甲鱼王！头大如碗，身大如磨，四肢如柱。看看它已游不大动了，姚荣让我下去拉一下，因为它停在潭中央。我脱掉衣裤，穿着裤头，下去后不敢靠近，我小心翼翼地抓住三根钓竿，并想将九根竹竿收拢一起拉，谁知道就在此刻，大甲鱼像是发疯了一般，拉起钓竿和我猛窜，一下向东一下向西，忽然，只听叭叭叭三声线全断了，甲鱼把我甩在一边，自己沉入潭中。

我垂头丧气爬上来，心想，这下子完了，白忙活了。姚荣说，未必，再等等看。他分析说你只抓住三根钓竿，也就是说甲鱼只扯断了三根竿，还有六根噻！它吞了九个钩拖着六根钓线尤其是六根竿，这是沉重的负担！它怎么挣脱？不挣脱它怎么心安？它肯定还会浮上来的。正在这时，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大甲鱼一下浮在了我们面前！它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任我们戳它背部和脚爪也懒得动了。于是，我和姚荣一起用力，费了很大劲才拖上岸来。怎么把这个大家伙弄回去？抬呢，不好抓且怕被咬。还是姚荣办法多，他找来一根棍子，先用鱼网网住甲鱼头防止被咬，然后我俩脱下衬衣和裤子，结成绳，从甲鱼中间捆好，横穿棍子用肩抬着甲鱼慢慢下了山。如何弄回去？我们又犯难了，因为自行车托不住。正在这时，一开拖拉机的老乡因为认识我停了车，问咋回事？我们说明情况，他高兴地让我们将自行车和甲鱼一起弄上车，直接把我们送到了住地。

我们钓到甲鱼王的消息一传开，整个住地甚至襄北都热闹起来了。每天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因为大脚盆都装不下大甲鱼，我们只好在门外空地临时挖出个坑，放进大甲鱼，灌上水，方便大家观看。后来《襄阳报》的记者知道了，赶来采访后在报上发了消息并配发了图片。再后来，襄阳动物园的领导知道了，他们劝说我把甲鱼王捐献给动物园，让更多的人欣赏到甲鱼王的风采，当时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也许动物园领导怕我们反悔，马上联系一卡车就将大甲鱼拉走了。再后来，听说大甲鱼死了！当年进入冬季，它就不吃不喝，饲养员以为是动物冬眠就没管它，后来发现断气，救治已经来不及了。得知消息，我很是后悔和自责了一番！动物和人一样，习惯了几十年的生活环境，你硬要它挪窝，不要它命才怪呢。

野生甲鱼的营养价值很高，特别适合病后初愈者、老人和孕产妇炖食。如何分辨野生甲鱼和养殖甲鱼？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甲鱼翻过来，让它背部着地，如果甲鱼伸出颈子头一用劲轻松翻回来，野生。反之饲养。甲鱼有“三宝”，很多人不知道，白白浪费掉，可惜了。甲鱼“三宝”是指甲鱼的尿、血和胆。宰杀前，在一锅清水里放入甲鱼，然后开火烧水，随着水的温度上升，甲鱼会乱动，此刻要用东西将甲鱼背部压住，不让它爬动。当水烧开时，甲鱼已经烫死，此时应将头缩进肚子里的甲鱼捞出，去皮。水保留，这个过程就是取尿。再取一脸盆，洗净，将甲鱼放入盆中，用剪刀从甲鱼肛门剪开肚皮，去内脏，留肝胆。再去头，肉剪成块，然后剪破胆汁，浇在肉上。并码盐，用水冲洗手上血入盆中，备用。甲鱼胆不苦，入肉更鲜。甲鱼血一部分煮时被肉吸收，剪开肚子时血留在手和盆中了。炖时，爆姜蒜，将甲鱼肉炒至七成熟，倒入煮甲鱼时的水，大火烧开，转文火炖一小时后即可。甲鱼钓捉不易，食则大宜。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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