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翎是什么(鸭翼什么意思)

鸭翎是什么?最近有很多朋友都想得到回答。还有朋友关心鸭翼什么意思。对此,碳百科准备了相关的攻略,希望能为你解除疑惑。

静静的排湖

碧野

江汉平原的明珠

  排湖在长江和汉水之间,位于江汉平原的中心,像一面明澈的圆镜,上映日月星辰,下照富饶的大地,闪闪发光,永不暗晦。每当夏季风雨到来的时候,排湖在欢乐的沐浴中显得更加澄碧;每当秋天庄稼黄熟的时候,排湖被映衬得更加明丽。

  但是排湖并不是从来就这样平静的。在远古,它是云梦泽的中心水域,疾风横扫,怒涛滔天。稍晚一些年代,它扼古荆州水路的要冲,西入巴蜀,东出三吴,南连洞庭,北通中原。这里,曾经是曹操八十三万大军下江南船只通过的水面,曾经是陈友谅起义训练水师的地方。现在,从排湖水底还埋有古代艨艟的大桅杆看来,当年人们是怎样苦于排湖的风高浪急呵!

  只有到了现在,排湖经过开发,才变得这样娴静迷人。排湖既通长江又通汉水,在江汉平原上就像一颗晶莹的明珠。它在洪湖、长湖、自鹭湖等姐妹湖之中,最小,也最娇媚。

  当我从波涛滚滚的长江和汉水来到排湖的时候,也许因为经过几天行船的颠簸,一进入波平如镜的排湖,心里感到特别舒坦和安详。排湖是这样清澈,而又这样轻柔!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沿湖五十万亩新开发的良田。这平阔的沃野是分属几个区的。各区每个公社的田地都经过精心的经营,垄直沟齐,田亩平整,棉花吐絮三层,晚稻的穗子沉甸甸。田边地角,垂柳因风起舞,树上的果子笑脸迎人。各个公社的社员们像挑花绣朵似的,把排湖装扮得像个新娘。

  湖周围,绿树像覆地的浓云,密密匝匝地绕了一大圈。在绿树丛中,远远地闪耀着一座一座新村。新村有的毗连,有的隔湖遥遥相望。那金黄闪光的地方,是试验种籽纯度的原种场;那碧绿的草原,是国营牧场;那水光片片的地方,是鱼种养殖场。

  遥望湖周围,渠道纵横,水光相映,像万缕银丝,把大地织成了一幅美丽的水乡图。密密的水渠互相沟通,只要驾上一只小船,处处都可以通航。

  沿着排湖岸脚的水里,种着一种叫做青粘的深水晚稻。这是一种高产的稻谷。湖泥含有大量的腐植质,不要施肥,年年丰收。每逢插秧的季节,湖水齐腰深,弯腰插秧,水从脊背上漫过,青粘稻秧连根带梢插入水中,在深水里生长。等到稻丛露出水面,就开始吐穗、扬花、灌浆了。我来排湖时,正是青粘成熟的季节,沿湖一带水面上,青粘金黄。只见人们驾驶着船只,在船头上挥镰收割青粘稻。船只往来如梭,来时空船,去时满载青粘,顺着长渠运往各个新村的生产队。

  眼看着这富饶美丽的排湖,谁能不动心?这是江汉平原的一颗明珠,明珠嵌镶在黄金翠玉中间,多么光彩夺目!

风送百里香

  我是趁国营排湖渔场场长检查工作的机会,顺便跟着他坐船入湖的。场长是一个彪壮勇敢,而又精明能干的中年汉子。他生长在排湖,渔民出身,从小就在湖风湖浪中锻炼出一副刚健的骨骼,浑身黑油油地闪光,像铁打钢铸似的。

  “看看我们的排湖多美,闻闻我们的排湖多香!”

  我听出场长这声音里充满了欢乐和自豪。

  在行船时,我举目环望,只见湖岸如线,岸树淡得像一圈青烟。十多万亩水面的排湖,极目都是红、白、黄三色。红的是莲花,白的是菱角花,黄的是牛尾巴草花。这三种鲜妍的颜色织满了整个排湖。水风送来一阵阵沁人肺腑的花香。

  “果真是又香又好看!”我禁不住欢喊起来。

  “我们排湖的莲菱落籽成苗。”场长笑着告诉我,排湖本来是个水草湖,不长莲子和菱角,公社成立的那一年,在湖边岸脚种上藕和菱角。排湖水暖,莲菱长得快,一年一年地往湖里落籽繁殖,这些年间,莲菱就生长满满的一湖了。

  “去年,光是国营排湖多种生产队上交给国家的莲子就有六十多万斤,要是把沿湖各公社生产队在湖里收的莲子算在一起,去年就超过年产一百万斤!”场长如数家珍似的对我说。

  我想,一百万斤莲子运到各个地区,该用多少节车厢,该用多少辆汽车,该用多少只大船呵。当人们吃着这些莲子的时候,纵然不知道是排湖出产的,但吃在嘴里,甜在心里,总该想到这是中国新农村湖区的果实,每一颗都是社会主义的结晶。

  “不说莲子熟了运往别处去甜人心,就说这莲花,住在排湖边上的人闻了,也够香的了!”我感叹地说。

  “你说得对,风送排湖百里香!连县里和镇上的人都能闻到这里的花香,长精神!”场长说着一阵大笑。

  在场长的笑声中,好像船也变得轻快起来,冲起浪花,飞速前进。

  因为船只在湖中经常来往,密布莲菱的湖面上出现了一带白水,形成了一条闪光的水路。水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荷叶和红莲。我们的小船像匹野马,不肯顺着水路航行,时不时擦着盘藤飘曳在水里的菱角梗叶,窜进荷丛里去撒欢——当然,这是场长耍的玩意儿。他亲自操桨,小船随心所欲地在他的桨下滴溜溜地转动。

  场长忽然从湖里揪起一条菱角藤,梗叶上的水珠滴满了船舱。

  “你看看我们排湖的菱角!”场长在我面前提着长长的一串菱角藤,炫耀地说。

  菱角梗叶上的水珠几乎滴落到我的脸上,但我却欢喜 得睁大眼睛数着藤上翠绿的菱角,一条藤竟结了上十个菱 角,而且每个菱角又肥又大,足有四寸长!

  “这简直是菱角王!”我大声说。

  场长笑着把菱角一个一个地摘下来,抛满我的怀里。我剥开一个尝了尝,又脆又甜。

  忽然小船又窜入一大片荷丛中,像绿伞似的荷叶和像红灯似的莲花,高高地张挂在我的头顶上。场长采了几个嫩莲蓬,一个一个地抛给我说:

  “你再尝尝我们排湖的莲子!”

  我剥开莲蓬,绿珠似的莲子一颗一颗地落进我的手中。我再剥开鲜嫩的莲子吃了几颗,满口清香。

  “随采随吃,我还是头一次吃到这样新鲜的莲子呢!”我非常感激地说。

  场长又随手给我采了几个嫩莲蓬。

  “不要采,我吃不完啦!”我看着满怀的菱角和莲蓬,又喜欢又不安。

  场长看出我担心多采了会影响产量,就笑着往远远的湖面上一指:

  “看,我们排湖里的莲子和菱角是摘不尽、采不完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湖涯水际处处荡漾着盆形的采莲船和采菱船。人们在采第一批成熟的莲子,把莲蓬倒过来摇几摇,莲子就纷纷地落入盆船。采菱船竞荡湖中,在捞藤采菱角。

  “看见了吧?你数得清天上的星星,也数不清我们排湖的莲菱!”场长说着发出一阵豪爽的笑声。

老猎人的豪情

  在场长的笑声中,忽然湖上传来了一声炸雷似的巨响。这响声震荡水空。只见一阵阵大雁和一群群野鸭纷纷惊起,拍扇着翅膀绕湖飞翔。

  “铳响,猎民队入湖打猎了!”场长把船停住,抬头望着在水空上纷飞的野禽水鸟,眉飞色舞地说。

  果真,远远的荷叶丛中驶出来一只快艇,有一个人站在那船头上,正在捞那被打落水里的大雁和野鸭。

  “九斤爷爷!”场长一边喊,一边把船划了过去。

  那人用一声嘹亮的唿哨迎接了场长。

  当我们的小船挨近快艇的时候,我才看清是一个银须白发的老猎人。老格健壮,腰圆膀粗,毛楂楂的浓眉下,眼光炯炯逼人。当他的眼光落到我身上的时候,一种无比威严的气概迫使我随着场长喊了他一声“九斤爷爷”!

  老猎人爆发一阵大笑。这笑声特别洪亮、粗犷而豪迈。

  “年轻人,本地人喊我爷爷,是咒我老了。你只管喊我老汉。喊我爷爷听来缺少斤两,喊我老汉我倒觉得浑身是劲!”

  我已经四十多的人了,他倒叫我做“年轻人”。因为他叫得我怪稀奇的,我也就大胆地跟他开了一句玩笑:“‘年轻人’这三个字离我已经二十个年头啦!”

  “不管你怎么说,你总比我小半截!老汉今年九十一啦,少说也该喊我九十斤,可是人家还是喊我的乳名九斤!”

  “九斤爷爷生下地来肥头大耳,一过秤,不多不少是九斤!”场长笑着插嘴。

  老人飘动着银须一阵大笑。我听出这洪亮的笑声是出于过惯风浪生活的老猎人的一股奔放的豪情。

  我悄悄地看了一眼他的船舱,使我吃惊的是,太阳还没有当顶,老猎人的船舱里已经堆满了大雁和野鸭。

  “野味打得真多呀!”我说。

  “我们排湖鱼情旺,水草暖,大雁回来得早。”老人笑眯着眼睛说。

  “打得也真准!”我赞叹道。

  “我打了六七十年的凫子、‘蒲老’、守湖鸭和大雁,凭的就是它!”老人抚摸着架在船头上的丈二长的一尊大铳,骄傲地大声说。

  我问他这铳有多大的威力。“一铳打出去,铁砂子盖住大半亩!”

  我问他一年能打多少大雁和野鸭。“一万对,只会多,不会少!”

  场长在旁边连忙向我解释:排湖的大雁和野鸭从两只到九只为一群。一群只算作是一对。

  “那么一年能打到几万只,光是鸭绒就够装几大船的了!”我惊叹地说。

  “雁绒比鸭绒还好!大雁羽毛厚,绒更长、更细、更密,比鸭绒暖得多。雁翎比鸭翎也用处大,可以做成雁翎扇。”

  从他这充满自豪的声音笑貌中,我看出老猎人一颗金子般的心。为了给人们多送一些雁绒鸭绒的轻暖,为了给人们多送一些雁翎扇的清凉,他不避寒冬酷暑,不畏狂风暴雨,九十多岁还驾驶着快艇在浩浩渺渺的排湖上凌波踏浪。

  两船相对,在谈话中,我知道这位老猎人不仅在排湖上打大雁,打野鸭,而且每当野兽损坏庄稼的季节里,他还扛着猎枪,背着干粮,带领着一批旱地的年轻猎人,在沿湖二百里的芦苇滩上打野猪,打火狐,打獾子,打野兔。只要他的枪尖一指,再狡猾、再凶猛的野兽,也逃不掉他飞子的杀伤。

  “说真的,我们九斤爷爷不光用他的大铳保住湖鱼不被大雁、野鸭吃光,而且排湖沿岸二百里十几个公社的庄稼年年保收,也跟我们九斤爷爷的那杆神枪分不开!”场长说得很动感情。

  “我人老筋骨硬,只比年轻人多洒几滴汗!”老人说着把骨节粗大的食指一屈,放进嘴里,打了三声唿哨。

  每一声唿哨都又长又嘹亮,一声比一声震荡水空。随着这三声唿哨,忽然传来了频繁的桨声。不一会,只见好几处荷丛里飞驶出来一只只快艇。

  这是猎民队的几只快艇,船头上全架着大铳,而且每只快艇上都站着一个雄赳赳的年轻猎人,好威武!

  老猎人用三声唿哨把年轻猎人们召集来以后,就从他的船舱里挑选出一对大雁和一对野鸭,只一挥胳膊,几十斤野味又沉重又准确地一齐抛到我们的船上。

  “我分不开身,你替我好生待客!”老猎人吩咐场长以后,又是一声嘹亮的唿哨,就领着猎民队的几只快艇,风也似的驶远了。

  我望着猎民队远去的船影,不由得激动地说:“一个九十一岁的人还这样带头干!”

  场长用一种非常敬佩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他是猎民队队长,外号叫‘水上飞’。他五十岁那一年,还扛枪参加赤卫队!”

鱼情水意

  猎民队的快艇虽然已经远去,但艇队后面却曳着长长的一道波纹。使我惊奇的是,这波纹在湖中不但经久不散,而且细浪越来越密。等我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因为猎民队快艇的冲激,千万鱼群受了惊,纷纷地逃到这静水里来了。只见鱼群在水草中间鳞光闪闪地游过,像投梭射箭那么快,使我眼花缭乱,简直看不出是什么鱼。

  “游得多快!”我说。

  “鱼游如鸟飞!”场长一提起他的本行,显得格外兴高采烈。

  “是一些什么鱼?”我急切地问。

  “我们排湖是个天然鱼库,鱼的种类数也数不清,草鱼、青鱼、胖头、红眼、鲈、鲑、鲢、鲤、鳊、鲫,样样都有!” 场长说着忽然手一扬,远远地指着湖心叫道:“看,收鱼了!”

  我抬头一看,原来有两个人在湖心密密的荷丛边轻轻地荡着小船。

  等到场长把船划到湖心,我才看出是两个年轻渔姑娘在绕着荷丛荡着小船取钩收鱼。

  也许是看见来了一个陌生人,这两个年轻渔姑娘只迎着场长笑了笑,就继续低头沉静地干她们的活儿。可是就在她们这回头的一瞬间,我却发现她们竟都长得这样眉清目秀,而且在她们的眉宇间,都有着一股明敏聪慧的神采。我想,是不是因为受到湖光日色的映照,是不是因为受到鱼情水意的润泽,她们才出脱得这样明丽姣好?

  “这姐妹俩是我们渔场的工人。”场长带着夸耀的口气悄悄地对我说。

  我看见沿着密密荷丛的一带水边,插着一根根竹竿,竹竿上拉着长长的绳子,绳子上吊着无数根线。线被坠得很紧,在荷叶中间跳动,水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只见这两个年轻的渔姑娘在小船上忙着干活,一个站在船头上,先是从溅着水花的水面上轻轻地提线,然后猛地往上一拉,一条挣跳着、拨动着的鱼就鳞光闪闪地被抛进了船舱;而另一个姑娘坐在船尾,随着小船缓慢地往前移动,钩上重新挂上香饵,再仔细地把线钩放进水里去。她们的动作是这样敏捷,这样熟练,上了钩的鱼一尾也跑不了,还没有上钩的鱼一定会经不住香饵的引诱。

  “用这种方法钓鱼,每天能钓多少?”我很感兴趣地低声问场长。

  “每天放一次香饵,收一次鱼。一溜竿子能收千儿八百斤!”

  接着场长告诉我说:这两个渔姑娘不但白天会收放线钩,而且夜黑还能驾船在湖里呢!

  在场长的叙述中,好像夜幕慢慢地降落在我的面前。夜空漆黑,浓云间只漏下几点星光。微凉的夜风轻吹,排湖水声喋喋,荷叶沙沙。野禽水鸟已经安息在荷丛中和浅水滩上。夜静中,湖面远处忽然传来清晰的桨声。这时,迷离的星光映出了一队疾驰而来的小船,每一只船身都倾斜得很厉害。这一边,下倾的船舷几乎浸进湖水;那一边,高高翘起的船舷上却竖着一块白木板。船队在漆黑的湖面上向前飞驰,白木板在星光下微微发白。鱼儿一见这微微闪动的白光,就冲出水面,奋力往船上飞跃,一撞上白木板,就一尾跟着一尾跌进了船舱。这种白板船在夜里出湖绕一圈,就能捕到满舱活蹦乱跳的鲜鱼,天亮前顺着河渠运进城里,就可以赶上热闹的早市。

  场长神乎其神的叙述,使我感到十分新奇。

  “难道她们也能在黑夜里驾驶白板船吗?”

  “她们姐妹俩划白板船,比小伙子还要快呵!”

  我和场长一问一答,不觉声音大了些。只见正在取线钩和放香饵的两个渔姑娘脸颊映着红莲,都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去了。

  我在心里又诧异又惊叹。谁能看得出这两个怯怯含羞的年轻渔姑娘,竟敢不畏艰险地在黑夜飞桨驾驶白板船!

  “真看不出她们还有这一套本领!”我啧啧地说。

  “她们还能布迷魂阵呢!”场长笑着说。

  “场长,你就会当着客人的面丢我们的丑!”年纪大一些的渔姑娘忽然假装生气地开了腔。

  既然场长说出了口,我就连声追问什么叫做“迷魂阵”?

  正好这个时候收罢了鱼,场长就催着那个年纪小一些的渔姑娘起桨。

  于是我们的船紧跟着渔姑娘的船,穿过一大片碧绿的荷叶和娉娉婷婷的红莲,往更中间的湖面划去。

  船儿刚刚穿出荷丛,就望见湖心里出现一片奇景:长长的竹帘在水面伸展一里多远,像长龙出水,奋爪腾挪。稍近,却看见竹帘左一圈,右一圈,大圈小圈,圈套圈,真叫人看了眼花。

  “这就是迷魂阵!”正在划着船的年纪小一些的渔姑娘,一看见水中长帘,压抑不住她心头的欢喜,忽然带着稚气地笑着对我说。

  “这迷魂阵摆来干什么用的?”我又诧异又高兴地问她。

  她张了张嘴又闭住了,我觉得奇怪,回头一看,才知道是场长在我背后向她打手势,不叫她说。

  “这迷魂阵把你也迷住了!”场长抖动着毛茸茸的胸脯一阵大笑。

  在场长的笑声中,忽然迷魂阵的竹帘那一边探出一个白花花的东西来。我看出那是一个老人的脑袋。显然他是被场长的笑声惊动了的。

  “老师傅,多吗?”场长猛划几桨,把船朝迷魂阵飞驶过去。

  只见老人往迷魂阵的小圈圈里一捞,立即举起满网跳跃闪光的大鱼,对着场长诙谐地大声说:“看,龙宫取宝!”然后哗啦一声,把满网大鱼倒进了他的船舱。

  “看见了吧?这迷魂阵是专捕大鱼用的!”场长乐呵呵地对我说。

  被叫做师傅的老渔工把船绕到竹帘的这一边来了。他的那只船离我们的这两只船还有丈把远呢,只见年纪大一些的渔姑娘身子一跃,就轻巧地跳上了老渔工的船头,然后从老渔工手里夺过鱼网,利利落落地一连把几个竹帘围成的圈圈里的大鱼都捞进了船舱。

  老渔工满意地捋着花白的胡子笑着对场长说:

  “你看,这一对龙女已经能翻云播雨了,我这个老龙王可以回东海去啦!”

  到这个时候,场长才把老渔工介绍给我说,这个老师傅是从华东的洪泽湖请到排湖来传授迷魂阵法的。

  老渔工举篙把我接上他的小船,然后绕着竹帘划了一大圈,指指点点地向我介绍这迷魂阵:长长地伸出远水去的竹帘叫做溜子,用竹帘围成的大圈圈叫做大葫芦,小圈圈叫做小葫芦。阳光把溜子倒映在水中,显得花纹斑斓。大鱼贪玩,看见水中的花纹,就高高兴兴地顺着溜子游进了大葫芦,然后又从大葫芦游进了小葫芦。大葫芦和小葫芦的入口都有倒刺,鱼游了进来就出不去了。

  “好办法!”我接着又欢欢喜喜地问道,“这迷魂阵一天能捞多少鱼?”

  “老师傅来到排湖以后,就教会我们渔场工人摆了好几处迷魂阵,去年鱼产达到了一百万斤!”场长在隔船感激地说。

  “为了传授这个经验,二十多年来,我的足迹踏遍五湖四海。五湖四海都是我们国家的,还分什么你的我的!”老渔工在水风中飘动着花白的胡子说。

  “这两个姑娘都学会布迷魂阵了吗?”我问道。

  “年轻人学得快,这个大的已能放千帘,那个小的也能放八百了!”老渔工说着抬头望了望偏西的太阳,“走,到我的乌篷船上去歇一歇。”

  乌篷船停泊在花红叶绿的荷丛边上。这船是老渔工从洪泽湖溯长江航行了三个月才驶到这排湖里来的。他以船为家。两个渔姑娘跟他一同住在这乌篷船上,一边服侍他,一边跟他学手艺。

  老渔工只吩咐一声做饭待客,两个渔姑娘就在船尾上忙碌起来了。

  第一道菜是炖鱼汤,第二道菜还是炖鱼汤。

  老渔工举起筷子很风趣地笑着对我说:“湖水煮湖鱼,你吃过这样鲜的鱼汤吗?”

雷台夜

  在暮色苍茫中,我跟着场长来到排湖深处的一个小岛上。

  这小岛起名叫雷台,方圆不到二亩。暮霭从湖面流荡到小岛上,使整个小岛笼罩在像浓烟迷雾的柳林中。岛当中,有一座砖瓦房,窗子上已经射出灯光。

  当我跟着场长跨进堂屋的时候,看见灯光照到的屋粱上和墙壁上都挂满了绳绳网网的工具。原来这岛上住着队队部。

  “这里为什么叫雷台?”我问场长。

  “每逢变天,在这岛子上就可以听见四面八方风涛雷响!”场长说。

  正在我们谈话中,忽然湖上传来一片片桨声,有的清晰,有的隐约。场长告诉我,今晚是队的小组长们到队部来汇报工作。

  “湖里又是莲丛,又是菱角,港汊很多,夜黑他们不迷失方向吗?”我诧异地问。

  “只要有一点星光,他们都看得见水路。”场长笑着说。

  队的小组长们都从各个区陆陆续续地赶到小岛上来了。在灯光下,我看出他们有年老的,有年轻的,个个都黧黑刚健,像十八罗汉。特别是队长,身体魁梧,敞开衣服,露出锣板似的胸膛,在灯下闪闪发光,更像一尊大力金刚。

  组长们汇报鱼汛和各组的生产情况。近些天来,鱼汛好,他们每组捕捞的鲜鱼,都超过两万斤。

  当场长听完大家的汇报以后,忽然在灯影里回过头来,笑着对我夸耀道:“你都听见了吧,我们排湖多富!”

  “天上飞的,水面浮的,土里埋的,水中游的,我们排湖全有!”一个活泼的声音在人堆里响。我从灯光里看过去,是一个年轻的组长在眉开眼笑地搭腔。

  队长看出我迷惑不解,就把高大的身子微微倾斜到我面前解释道:“我们排湖天上飞的有野鸭有大雁,水面浮的有菱有莲,土里埋的有藕,水中游的有鱼。”

  “可是过去我们排湖天上飞的雁鸭少,水面看不见菱莲浮,土里没有藕,水中鱼儿瘦!”场长像唱莲花落似的说。

  如果把时间往回推移到旧社会,那么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排湖,是满湖的芦苇和蒿草,岸边只有一点点田地。那时,排湖没有一年不遭洪水,而且年年都淹两次。头一次,长江倒灌,第二次,汉水又一冲,岸边的庄稼被淹没,茅屋被冲散。

  那时,人们住的茅屋,原来是从湖里把蒿草捞起来晒干后围成圈,再盖上草,只能爬进爬出。那时,沿着湖边的一点点田地,只生长一些红皮稻,亩产最高五十斤,产量既低,又不保收。因为洪水来早了就被淹掉,在水中抢收,经常有人被淹死。逼得大家以为生。

  当时,也不易。捕不到鱼,籴不到米,生活无着落;捕到了鱼,又不敢上街,年轻拉丁,年老拉伕。没办法,只好由妇女用锅灰擦脸,出外卖鱼,握一袋子米回来,就看成是个大粮仓,全家欢喜。

  可是湖霸连这一线求生的路也不肯让穷人走。湖霸经常带着打手,乘船入湖巡视。没有他家照的,人被捉,船越扣。即使有照的,打的鱼照例要送到湖霸开设的鱼行里去,只给一些筛出来的叫做“风箱头子”的谷嘴子充饥。打鱼的在湖里被晒得脊背层层脱皮,而湖霸却在高篷船里坐交椅,左边放着香烟,右边摆着茶壶,身子后边有人给扇着扇子,他还嫌热……

  “过去我们排湖上穷人受的苦,好比黄连树下吃黄连!”一个老组长忽然在灯光中把铜烟锅敲得咣咣响。

  “过去我们滩湖人家过年连盐也没有一粒,现在过年每家熬米糖、打豆腐、推汤圆、打糍粑,甑蒸锅煮十大碗!”队长激动地对我说。

  “现在,排湖一经开发,蓝瓦白墙,桃红柳绿,队队有新沟,湾湾有排灌,不但有了抽水机,还有了拖拉机!”一个中年组长擦着一根火柴吸香烟,火柴的亮光清晰地照出他额头上欢欢跳动的皱纹。

  场长眼睛沉思地望着他面前结的灯花,浓眉一扬,开了腔:

  “我记得我们排湖很多年前有一天……

  “那一天,一个游击小组被大队敌人包围在排湖上。游击小组战到最后一个人。那最后活下来的是年纪最小的一个游击队员。他弃船入水,躲在水里边。他不是怕死,是因为要完成游击支队交给小组的任务,把紧急情报送到江汉军区去。敌人夺了船,发现两个牺牲了的游击队员身边还有一顶小帽子,于是他们驾船在周围搜索,几十只船冲过来,冲过去,用船头碰断每一丛芦苇,用船底压碎每一根蒿草……”

  屋里一片沉寂,只听见大家急促的呼吸声和湖上隐约传来几声水鸟的夜鸣。

  在灯光下,场长的眼角闪动着两颗晶莹的东西,声音激昂地说:

  “我们排湖有今天,是过去许许多多同志用血争来的!”

  原来,当年那个年纪最小的游击队员,就是现在的场长。

  夜已深,小组长们纷纷地离开了队部。不一会,静夜的湖上传来了渐渐远去的桨声。我听出在那此起彼落的桨声中,有迎接风暴的魄力,有迎接旭日的欢情。

排湖的晨光

  我早起在雷台上眺望排湖,沿湖炊烟像牵丝引线似的穿织着湖边的远树。水空上,大雁野鸭成群成队在迎着曙光兴高采烈地飞翔。晨曦给荷叶带来满湖闪烁的露珠。沁凉的水风送来一阵阵清香,一股股微甜。在荷叶和菱角中间,鱼儿沐浴着天光水色在游来游去,游到兴浓的时候,就泼刺刺地跳出水面,掀起一片浪花,给水面留下一个慢慢扩散开去的美丽的纹圈。

  我怀着无限情趣,正在欣赏着这排湖晨光的时候,忽然 远远的湖面上传来了频频的桨声。从那轻巧快速的桨声 中,我好像看见那两个年轻的渔姑娘,身披晨光入湖去 了。

  在桨声刚刚隐约远去的时候,突然湖面上传来了一声铳响,铳声震荡水空。听见这铳声,我好像看见那猎民队的老队长领着一队快艇,在映着晨光的湖面上飘动着银须打大雁、打野鸭了。

  这第一片桨声,这第一声铳响,宣布了排湖新的一天的开始。

  于是排湖上传来了无数激荡的桨声,传来了接连震荡水空的铳声。

  静静的排湖活跃起来了,它用轻波细浪迎接了祖国明媚的晨光。

(著名作家碧野1971年写于沔阳县毛场"五七干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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