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旋(油旋馍)

最近有很多朋友都想得到油旋的回答。还有网友想知道油旋馍。对此,碳百科准备了相关的攻略,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油旋,旋字,亦可左“食”,右“旋”或“宣”,乃济南如今为数不多的本土小吃。兴于文升园,火于聚丰德,后散落老街陋巷,为熟客所知,然其传统风味,食客难寻,游客难觅。


本人客居济南四分之一世纪,著过颇多美食小文,唯独未曾写油旋。因其资料诸多,却重复冗杂;经营者虽少,但互不往来;提及往事,多各执一词,让人难以下笔。


另,油旋虽小,却不同于其它,它延续时间长,又传承有序,其背后,是半部济南餐饮变迁史,有波澜壮阔,亦有山穷水复。油旋故事,是济南故事,它的酥脆糯软,更是城市的“软实力”。


为此,我历经数年,遍阅旧书故报,与诸多当事人深聊,方得此文。


油旋本无传,我为其作传,唯愿油旋永流传。


1956年,沈从文以文物工作者的身份来到济南,几天时间,这座城市给他留下了很美好的印象。看着那些花木青青的小院,墙边长满霉苔,他感慨道:“许多人生活一定相当静寂,不大受社会变化的风暴摇撼……”


在山东师范大学前身“新师范学院”的食堂,他和学生们一起挤着打饭;在群仙楼,他吃了新鲜的湖虾;在旧街的小饭堂,透过玻璃窗口,他看到盛盘的烧鸡或大红灯笼辣椒;在巷口的小摊,卖豆腐脑的鼎锅热气腾腾;在趵突泉附近的一个小馆子,他吃了二十枚饺子、一碗馄饨,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馄饨皮之薄,和我明朝高丽纸差不多。”


也是这一年,作家张中行来到济南,他去了三次大观园商场,为的是吃赵家干饭铺的黄河鲤鱼和大米干饭。“三吃黄河鲤鱼”让他惦记了很久,不过,最让他难忘的还是其米饭,他认为,在他一生中吃过的米饭里排在首位,以至于几十年后依然记忆犹新。


遗憾的是,沈从文和张中行应该没有去吃油旋。更不知道,这一年,是济南的油旋的一个重要节点。



1956年,新中国首次举行全国食品名产展览会,许多特色美食在会上亮相,如平遥牛肉、德州扒鸡、哈尔滨大红肠等等。或是为了给这次展览会做铺垫,1956年5月2日至31日,在济南工人俱乐部,举办了“山东省著名产品及手工艺品展览会”,“山东手造”第一次全面亮相,同时在“聚丰德”设小吃部,各种名菜、小吃一一亮相。



这一年,济南也召开了全市名吃大会。其准确名称我未能查证,各种口述资料中,这次大会上,有位叫耿长银的师傅,因做油旋一举成名。


耿长银曾在济南文升园工作。作为一家光绪二十年开业的饭庄,文升园不光有鸡肉水饺、鸡丝馄饨等名小吃,《中国名菜谱·第六辑(山东)》的十八种“名点”中,文升园提供了三个菜谱。



其中,坛子肉最初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济南凤集楼的特色,凤集楼关闭后,由厨师带到文升园;罐儿蹄则演变成今天的孟家扒蹄;最有名的,就是其油旋,也是从凤集楼带来的做法。难怪曲艺理论家、作家陶钝回忆文升园,说:“这饭馆有两样好食品:油旋和坛子肉。他们的油旋又香又酥,到口就碎了。”


店主人还对陶钝夸口,让他把五个油旋叠起来,放在桌子上,一拳猛击,如果有一个不碎,而是压扁了,就不用付钱。陶钝没有试,他用筷子敲一个碎一个,所以“不用拳击,就信服了。”



从文升园出来的耿长银,一度在北洋大戏院附近开了间油旋铺,这次大会后,他被调进聚丰德。



今天的聚丰德,在经五纬二路口,我常路过,偶尔看一眼,依然在营业中,只是不知道自己多久未去过了,或许,一直没有去过。只知道,这里曾是济南赫赫有名的饭店,诸多鲁菜大师都从这里走出。


聚丰德的名字,是1947年才有的。十年前始建时,曾叫“长安饭店”,后又改名为“紫阳春饭店”。1947年8月,原饭店的面案高手王丕有和李万禄、切工了得的王兴南、善于烹炒的程学祥,以及技术全面、熟稔各道程序的程学礼和服务人员李长润等共同出资。重新创办聚丰德。程学礼出任聚丰德首任总经理。“聚”,即济南聚宾园的“聚”,“丰”,则是泰丰楼的“丰”,“德”,乃北京全聚德的“德”,意在取三家之长,“爆”“烧”“烤”样样行。


1956年,济南餐饮业全面公私合营,许多店合并在一起,集中成为“大食堂”;老店命运各异,多由济南饮食公司接管。燕喜堂在两年后改名为“红星”饭店;聚丰德文革期间被勒令改名“工农兵饭庄”,不过很快就恢复原名了。而且,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还在原地翻盖了两层营业搂,营业面积五百平方米,1963年重新装修后,由画家关友声题写店名,再度创造辉煌。



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云,著名电影演员王丹凤等等都曾光临过这里,西哈努克亲王、法国原总理吉.德斯坦等也都先后品尝过这里的美味。


1972年,济南袜子厂的两名工人在聚丰德举办婚宴


聚丰德的代表作有“油爆双脆”、“九转大肠”、“干烧鱼”、“蟹黄鱼翅”、“烤鸭”、“葱爆海参”等几十种,面点也颇具特色,比如“五仁包”“豆沙包”“佛手酥”,包括最著名的“油旋”。


其实,耿长银并不是油旋的发明者,却是目前各种油旋的记载中,最早有名有姓的做油旋的人。早年,他是文升园的油旋伙计,跟一位姓侯的师傅学艺。进聚丰德不久,耿长银也收了一个徒弟,叫苏将林。



苏将林到聚丰德之前,是泰丰园的学徒。据说,泰丰园始建于1932年,或许是借了北京八大楼之一泰丰楼的名字,曾在十二马路上,是济南西部餐饮的老大。在泰丰园打杂工的苏将林,到了聚丰德,想学做油旋,然而,拜师并非一件容易的事,要先让师父考察一年,这一年里,只是跟着师父打杂,不能学核心制作技术。


于是,这一年,苏将林“只砸焦子(焦炭)烧火、和面、洗案板”。师父做面案时,会把门关上,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在面案上,其实苏将林有基础。他老家在莱芜,父辈是国民党高级将领,新中国成立后,为了生存,曾学过莱芜油酥火烧的做法,在和面上,就比其他人水平高很多。一年后,耿长银见苏将林确实是块材料,才遵照传统,签了拜师协议,正式传授给他做油旋的手艺。


当时,这门手艺,在济南已有上百年。耿长银应该给苏将林讲过这段历史:齐河有徐姓三兄弟,在南京讨生活,学到油旋手艺,回到济南,依据北方人的饮食口味,将口味改成咸香。


济南民俗学家张继平先生考证,油旋确实来自于江苏,是在苏州蓑衣饼的基础上改进而成。苏州蓑衣饼在明代就颇负盛名,明汤传楹的《虎丘往还记》记有:“予与尤子啖蓑饼二枚,啜清茗数瓯,酣适之味,有过于酒。”清初诗人施闰章,在游玩虎丘之后,也写诗叹道:“虎丘茶试蓑衣饼”。


苏州蓑衣饼演化成的吴山酥油饼


在做法上,蓑衣饼和油旋也十分相似。“蓑衣饼以脂油和面,一饼数层,惟虎丘制之。”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记载的更是详细:“干面用冷水调,不可多揉,擀薄后卷拢,再擀薄了用猪油、白糖铺匀,再卷拢擀成薄饼,用猪油煎黄。如要咸的,用葱、椒盐亦可。”


从蓑衣饼,到定名油旋,最初的文字记载是在清雍正九年(1731)刻本《食宪鸿秘》:“晋府千层油旋烙饼,此即虎丘蓑衣饼也。”清嘉庆年间,顾仲所撰《养小录》一书也记道:“晋府千层油旋。其法:和面作剂擀开,入油,成剂再擀开,再入油,再擀开,如此七次,火上烙之,甚美。”


苏将林所学的制作方法也基本如此,但真正操作起来,其实并不容易。光是和面,就得下一番大工夫:根据不同季节,倒入不同的水量,水面配比要一气呵成,中途不能再加。然后,双手交叉揣面,面要软,把水吃透,黏湿程度恰到好处,做起来,手上不沾面,缸壁不沾面……


最受罪的,是烤的过程。那时用方砖盘起来的圆形炉子,里面烧炭,尚未成形的油旋放在鏊子上烙烤后,要放进炉子内壁上烘烤。烤好后,要用手伸进炉火中,把烫手的油旋拿出来,手臂不能碰到炽热的炉壁。刚开始学时,苏将林手法不熟练,胳膊经常被高温的炉壁烙起水泡,有时疼得不敢穿长袖衣服。


师父常对苏将林说:“想学好打油旋不能怕吃苦,我当年也是这么挺过来的。”


尽管聚丰德不用吆喝,但师父也教给过苏将林卖油旋的独特吆喝方式,不用嘴,而是用擀面杖,每擀完一轮,用擀面杖敲击一下案板,发出啪一声,称之为“打点”。因为擀得快,节奏也非常稳,路人经过,听到“啪啪”的声音,便知屋里是在卖油旋了。




1958年的一天,耿长银和苏将林正在油旋炉子前忙活,突然,聚丰德接到紧急通知,称防疫部门要来检查卫生。很快,防疫部门的工作人员就来了,苏将林发现,这次“检查卫生”绝非寻常。


来的人扛来了一堆检测仪器,有两名穿白大褂的女同志不仅把打油旋用的油、盐、葱等配料化验了一个遍,还用显微镜把耿长银和苏将林的手研究了好半天,等检查完毕,进来两名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经理介绍说是要拿油旋,二十个。不过,这两位和别的客人不同,他们进了后厨,站在苏将林和耿师傅身后等,一言不发,两眼一直盯着他俩做油旋。


二十个油旋做好后,这两位用透明塑料纸把每个油旋都仔细包好,然后离开。十分钟后,经理兴冲冲地跑进来,喘着粗气说:“报告给你们一个特大喜讯,你俩刚才打的油旋是送给敬爱的毛主席吃的。”


据不完全统计,新中国成立以后,在1952年到1970年间,毛泽东曾二十四次踏上济南的土地或路过济南短暂停留。1958年这次,他来到北园农业社水屯村视察,在北园农业社田间路上,看到路旁的谷子长得秸秆粗壮,谷穗在风中摇曳,他高兴地说:“你们的谷子长得不错嘛,我看群众的干劲不小。”


耿长银和苏将林做油旋的干劲也更大了。苏将林听说,毛泽东住的地方,离聚丰德只隔四条马路,油旋买回去,应该还是热的。




大多面食都是如此:冷热有天壤之别,油旋更是如此。有次,我路过一处油旋店,买两个当早饭。由于靠着景区,在那个地方吃油旋的,多是外地的游客,所以,我并没有特别高的期望,只是特意问了一下,热不热?店主说,热。就塞两个到塑料袋里,我接过来,明显没有我的手热。


这家店干了好多年,我第一次吃油旋,好像也是在这里,当时我还在读大学,没觉得特别好吃,味道有点像老家曹县的鸡蛋火烧,不放鸡蛋。



我第一次吃出油旋的好,还是在本世纪初,普利街尚未改造时,从共青团路拐过去,有一个小胡同,有家店叫“美美炖鸡”,在一处小院里,进门有间小屋,有名中年女子在做油旋,每次去,我总会买上几个,在吃鸡之前,先垫吧一两个油旋,如果炖鸡上得快,还可以蘸汤吃,味道确实是“美美”。不过,通常等不到上炖鸡,油旋就吃光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名中年女子,就是苏将林的女儿。



苏将林的亲戚里,有几位从事餐饮工作的,在聚丰德,或燕喜堂,不过当初,他的孩子并没有从事这一行。毕竟,做油旋太苦了,一般人坚持不下来,作父母的,也不希望儿女去吃这种苦。


在聚丰德,苏将林有一个学生,叫卢利华。那是1982年,卢利华十六岁,她父亲是当时的济南三中校长,但她却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职场道路,到聚丰德面点部工作,跟苏将林学习做油旋。



据卢利华回忆,从1975年开始,聚丰德大批进学员,从那时开始,苏将林教过无数学生,有的学了一两个月,有的干了一年半载,没有人能跟着坚持下来。只有她,从进店开始,一直和师傅在一张案板上工作了十年。


1987年,卢利华作为济南饮食服务公司宣传队的一员参加演出,当时的工会领导拍下这张照片,这是她和苏将林师傅唯一的合影。


无论是苏将林,还是卢利华,都见证过聚丰德从辉煌到没落。曾经,聚丰德大厨刘兆贤被调往北京前门饭店;厨师杨清泉被调外交部后驻外大使馆工作;聚丰德大厨安振常被调往人民大会堂,三年后到周恩来总理身边工作,成为周总理和邓颖超的厨师。今天的济南人常提起的鲁菜大师崔义清、王兴兰,皆从聚丰德起步。


鲁菜大师王兴兰在聚丰德从厨


1988年,聚丰德从经三纬三迁至现在的地址,五层楼,建筑面积七千余平方米,一层为中式快餐,二层为宴会厅和零点厅,共有餐位五百多个,三至五层为写字间,达到了历史上的巅峰。


开业那天是中秋,夜风九转,腰花怒放, 云若葱烧,月似油旋。



那时,能吃到聚丰德的油旋,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因为制作技艺复杂,只有当宴席价格达到一定标准后,才有资格点油旋,而且油旋不往外卖,只供聚丰德里的宴席,所以平日很难买到。如托亲戚朋友买了聚丰德的油旋,是一件特别有面子的事。



1992年,苏将林从聚丰德退休,2001年,他又被请回店里,一直到2004年再次功成身退,为了让做油旋的手艺发扬光大,他做通了女儿的工作,将手艺传给了女儿。


彼时的聚丰德,已经获得了国家商务部认定的全国首批中华老字号。但是,这家老店经过改制,重组,已在各种新兴餐饮的冲击下举步维艰了。



如果说聚丰德是油旋在济南的“正朔”,那些散落在民间的小店,也曾让油旋有了更多的活力和张力,也掀起过小小的波澜。


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民间做油旋的店一度很少,许多油旋做的也不地道。别说“一拳碎五个”,就是“扔到十二马路都摔不烂”。直到改革开放后,一些油旋小铺才零星开张,如李记油旋、赵家油旋等。这其中,颇有代表性的,是油旋张,最初称张家油旋。



张家油旋的创始人叫张士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曾说,自己老辈在济南以做油旋为生,改革开放后,主动从工厂出来,开始做油旋。其名声大噪,是在1999年左右,一位学者模样的人来到店里,一下买了四十个油旋,并在一旁把油旋一个个包好,显得尤其严谨认真。张士华和他聊起来,才知道此人是山东大学的蔡德贵教授,要去北京看老师季羡林,特意捎带上季老最爱吃的这一口。


季羡林先生和蔡德贵教授


季羡林先生是山东临清人,六岁离家投奔济南的叔父,童年大都在济南度过。晚年念念不忘儿时在济南吃过的油旋。作为季老的高徒,北大毕业的蔡德贵教授曾任《文史哲》主编,从济南给季老多次带过油旋,之前,他也买过很多家,因为几家油旋铺一直搬来搬去,这次找到这里,的确属于偶然,不过,季老很满意,后来,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包括季老的亲朋好友,差不多每个月都要给季老送至少五十个。


有一次,张家油旋的店主问蔡教授,能否请季老提个字,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不久之后,蔡教授就带回了季老的亲笔题词:“软酥香,油旋张”。


“油旋张”从此扬名立万。



2009年,季羡林先生在北京病逝,享年九十八岁。“油旋张”的店门口挂上了“沉痛悼念季老先生”的条幅,停业三天,张士华做了九十八个油旋,去北京参加季老的追悼会。


我看过那天的报纸,《济南时报》头版除了季老追悼会的消息,就是济南西客站建设开工。济南到北京还没通高铁,张士华提前一天过去,住在八宝山附近一家宾馆,第二天,他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进到灵堂。他手捧放油旋的托盘,在季老的巨幅遗像前屈膝跪下,磕头送行。


季老是真爱吃油旋,就在去世一个多月前,他济南的一个亲戚还给他买了三十个,带到了北京。


那时的季老可能已经吃不下油旋了。据《济南时报》的一名记者回忆,他原本也想带油旋去探访季老,当时季老已住在301医院,丧失了吞咽能力。



2016年,在山东书城,我那本《吃了吗》办了一场新书发布会。卢利华送来了一盘她刚做好的油旋。作为山东省级非遗油旋制作技艺传承人,那时她离开了聚丰德已十三年,在为寻找一处合适的店面发愁。



这期间,她辗转了不少地方,最频繁时,五年搬了四次家。作为一种面食,油旋再精巧,也卖不出高价,而且和很多一个小推车就能出摊的小吃不同,油旋需要在室内制作。位置好一些的地方,油旋的利润很难支撑房租;位置不好,又很难能被一般顾客找到。卢利华曾有过一个做油旋的地方,外面连一个凳子也放不下,有一天,却来了一个非坚持坐下吃的客人。


这是一位戴着礼帽的老先生,看模样有八十多岁,专程打听“聚丰德出来的姓卢的师傅”,要吃她做的油旋。卢利华赶忙把客人引到旁边的米粉铺,给老板解释了一下,让客人坐下。接着,卢利华回去做了十个油旋,热气腾腾地端了过来,老先生吃了第一口,“哎呀”一声,感叹道:“这可是我太多年没有吃过的油旋了……”


卢利华和他聊起来,才知道老先生的岳父,就是当年文升园的掌柜。那时,他一直吃侯师傅的油旋,侯师傅,就是耿长银当年的老师,若从他开始算起,到了卢利华这里,恰好是第四代。


卢利华的“弘春美斋”,其实也来源于耿长银当初在北洋大戏院附近时的招牌,时间像一张薄如纸的面皮,一层层卷起来,就是这座城市最具烟火气的历史。


卢利华也不知道侯师傅的名字,她说,电视剧《北方有佳人》中,提到过“买几个侯师傅的油旋”。只是不知剧中这个典故是如何得知,我想,若有机会,可以请教一下编剧赵冬苓老师。


也是在那场《吃了吗》的发布会上,一个年轻小伙加了我的微信,后来我才知道,他母亲就是苏将林的女儿。



2016年,《吃了吗》在济南做了两场活动,一场在山东书城,还有一场在睿丁岛。在睿丁岛时,有一个长得颇似吉祥物的小伙子搬了两大盆他做的龙虾过来。那可能是全世界唯一边喝白酒边吃小龙虾边举行的读书活动。等我聊完了书,现场读者一致认为,小龙虾太好吃了。


第二年,小伙子开了一家店,叫“泺水居”。



在山东书城那次,我认识了聂书恒,作为苏将林的外孙,他在2014年接过了外公的接力棒,要继承这门手艺。


当时,聂书恒二十三岁。苏将林已经八十岁了,在乐山小区21号楼前,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头房里,老人亲自出马,一边做油旋,一边把这门技术教给聂书恒。



苏将林对自己的外孙要求甚严,聂书恒学的也很认真,八道工序:和面、擀皮儿、打油、撒盐、涂猪油葱花、抻面、烤制、用拇指摁出旋涡……看起来简单,却一点也不能马虎。


不光和面要软,擀皮儿要薄,油必须好,撒盐必须均匀,猪油葱花不能偷工减料,因为猪油是为了起酥,葱花是为了出香。



抻面是为了出旋儿,太使劲面会断,劲儿不够卷出来会过厚;烤的火候要恰到好处,两面金黄,但不能焦,最后,用大拇指在油旋中间摁出旋儿,热气啪一下散出。一个完美的油旋,像艺术品一样精致。



苏将林不光教给聂书恒做油旋的技巧,还告诉他许多道理。比如,不能仅为了挣钱去做油旋,那样势必会偷工减料,就失去了传承的意义。


苏将林还把几种高难度的传统油旋做法教给聂书恒,比如寿桃油旋和马蹄油旋,聂书恒一一记下,这些如今已成绝唱。


在油旋营销上,聂书恒发挥了年轻人的优势,比如建了微信公众号,凡是关注的,免费送一个。遗憾的是,仅仅半年,因拆违拆临,他的店铺被迫停业,自己去单位上班了。


2018年中秋前三天,苏将林去世。那一年的中秋,油旋般的月亮,在济南的夜空中,让人想起这名微笑的老人。



前不久,我和苏将林的女儿聊过,她如今在家做油旋,接一些老顾客的订单,我问她有没有兴趣再出来开店,她不置可否,临走时,突然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介绍给她当徒弟?


她还是希望能把父亲这门手艺传下去。



2022年3月,济南还没有疫情,有一天中午,我转悠到宽厚里,人群熙攘的街巷里,有一条挺僻静的室内商业街,大老远,我就看到了““弘春美斋”的幌子,拐进去,果然,是卢利华老师。



她这家店在这里已经好几年了,大概从宽厚里开业就已进驻。或许是为了保护非遗,也或许是为了招揽人气,宽厚里最初给了她优惠的房租政策,不过,这个政策即将到期,她也做好了离开这里的准备。


“周边的几个店都换了好几轮了,就我还在这里干着。”卢利华说,疫情之前,生意确实好,尤其是周末,家人都来帮忙,也供不应求。疫情之后明显不太行,平常没太有人过来。


那天是午饭时间,她烤了十几个油旋,又非要下一碗自己包的馄饨,我吃了半个来小时,期间只有一位客人探头进来,问:“油旋是什么啊?”


前阵子再和卢利华联系,才知道她的油旋店已经停了,下一家店开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还开不开,她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作为一种小吃,油旋虽貌不惊人,却符合美食最基本的逻辑: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不简单的口感和味道。这种朴素却严谨的传统,就像济南这座城市的性格,看似低调内敛,实则充满自信。


油旋,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岁月,反而拥有了一颗平常心,不去和流行相争,也没去追求所谓的“流量”和“风口”,一切似乎都与它无关,但,它却成为这座城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个做油旋的炉子,都仿佛一个夏天的大明湖,油旋是湖中飘起的荷叶,映着落日,等待秋天的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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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20条)
  • 弘护踊
    众口难调,这个食物对我来说不好吃
  • 那晨
    我们这里陕西榆林绥德 大油旋
  • 宦壕虐
    要么贵得离谱,要么难吃到不如一个火烧!试问,还有人去买,去吃?[捂脸][捂脸][捂脸]
  • 殷马纶
    在新疆几十年各种各样的馕都吃了,就是没看到家乡的油旋馍。小时候在老家洛阳农村人上街能卖一毛一个油旋馍吃是我最大的盼望。久违了油旋馍!
  • 仰盘
    真探唐仁杰山东济南会仙楼,油旋一个三块,一盘18块不好吃,没味
  • 柳瓣
    赞赞赞赞赞赞
  • 寿铀夏
    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不简单的味道。
  • 丁喻赤
    这不是莱芜火烧吗
  • 路墟况
    这个没吃过。对于我这样的吃货一枚,如有幸去济南是一定要尝尝的[呲牙]
  • 宰熄栅
    [微笑][微笑]
  • 东方练萨
    北方都有
  • 华窗
    太难吃
  • 时冤
    油旋张还在大观园那里吗?
  • 闾丘氧锌
    油旋,大名在外。在济南吃过几次,有凉有热,但没吃出好来,感觉也就是葱花饼,小点而已。但如此有名,似乎不应该只如此。看完该文才知道什么是油旋。有机会,希望能尝尝真正的油旋。
  • 逑债跟
    凉了不好吃,油腻
  • 公冶涧
    卢姐的油旋经常去买,开始的店在大观园里面,后来整改搬到了英雄山,就是最早卖一些小吃的那条街上,都是敞开式的路边摊,后来又是整改搬到了现在的宽厚里内街,怕再找不到留了卢姐的微信,她做的油旋真的是好吃,搬过这么多地方味道一直没变过,只是现在年轻人都不认这个东西了[泣不成声][泣不成声][泣不成声]
  • 辛辩
    几年前解放桥东北角历山宾馆大门南有个小门脸两口子做油旋,味道不错,比油旋张好多了。可惜做了有三四年也干不下去了。现在想吃好吃的油旋太难了。这东西费时费工,量又小,我一口气能吃四五个。可是卖贵了又有人不认可。
  • 长孙糠鄙
    写的全面,但苏师傅没有在泰丰园干过!有些事情我是亲历者!!
  • 养扛
    建议现做现卖,热乎乎的吃,才能体现出特色来
  • 尤迹
    凉了没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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